【战疫情】文艺作品选登——短文篇（一）

本次选登分享天长作家王春梅的作品《半桌年夜饭》。 

半桌年夜饭

王春梅

1

窗外鞭炮隆隆，细雨蒙蒙；屋内年味浓浓，其乐融融。

今天是大年三十，也是白梅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只要不逢值班，白梅都会让辛苦了一年的公公婆婆和两个孩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自己和老公围着灶台准备年夜饭。今年也不例外。

“带鱼来啰！”白梅手捧一个四角尖尖翘、白边花底盘，来到桌边，轻轻地移开其他几个冷盘，把它放了进去。

“带鱼好！带鱼好！代代有余！”婆婆不失时机地接过话头，讨了个好吉兆，“小梅，差不多了，桌子都快放不下了。过来吃吧！你也蛮辛苦的！”

“妈妈，今年的年夜饭好丰盛！”儿子涵涵用不久前才学会的“丰盛”造了个句子夸赞道。

“哇！我们的涵涵会造句啦！涵涵造的句子真棒哦！小梅，来吃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等着敬你酒呢。”老公说。

“你们先吃！涵涵、佳佳，给爷爷奶奶敬酒！我还有一道菠菜蛋饺汤，一道……”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谁打电话过来？！”老公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恐怕是约她打牌的。年轻人嘛，忙了一年了，放松放松，应该的。老婆子，我们赶紧吃好饭，带孙子孙女看春节联欢晚会去。让他们年轻人放松一下。”公公说。

“去！你这老头子，三句话不离本行！”婆婆批评道。

2

“喂，你好！我是白梅……嗯，我知道了……好好好，我这就去！”放下电话，白梅一边去卧室取行李箱，一边把剩下的几道菜交代给老公继续完成。

“什么情况？火急火燎的。”老公跟进来追着问。

“领导叫我们紧急集合，说有重要的任务去接受。这两天，我有一种预感，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们就得到岗。我一直没敢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你这行李箱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是昨天。前几天，我零星看到一些消息。联想到17年前的**疫情，我想又该是我们奔赴那没有硝烟的战场的时候了。我就做好准备，随时待命。这么晚把我们召集起来开会，肯定情况不一般。看样子，前两天零星看到的关于武汉疫情**的消息是真的了。其实，我有思想准备的。”

“现在就去吗？你可什么东西还没有吃呢。”

“对！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接受任务。疫情就是命令，病毒就是战场。我没有时间吃了。你们吃吧。我是共产党员，带上行李，就是为了听候调遣，随时出征。别怕，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相信春天肯定会来！我走了，请为我祝福！”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祝你平安！我们在家等你！等你凯旋！”老公说着，宽大有力的双臂伸了过来，把娇小的身体紧紧裹在怀里，“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附上深情地一个吻。

白梅拎起拉杆箱，走出卧室：“爸爸妈妈，你们接着吃。我去一下单位。”

“你还没吃呢！总得吃一点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在大年三十晚上把人喊去……咦？你这是要出远门啊！？”喜庆热烈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妈妈，别走嘛。”佳佳哭着离开桌子。

“妈妈，我不想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们过年嘛！”

两个孩子扑过来。白梅眼睛湿湿的，在涵涵的脸上吻了一下：“涵涵，你是哥，照顾好妹妹！”又把佳佳抱起来，在她那肉嘟嘟的小脸上久久地厮磨着，万分不舍地放下，又用脑袋贴一下这张满含泪水的小脸：“宝宝，乖！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啊？！”

婆婆从水果篮里抓过那个最大的苹果：“孩子，拿着！平平安安！”

白梅转过身说：“谢谢妈！爸，妈，我走了。孩子又要辛苦你们照顾了。”拉开门，忍着泪，撑开伞，拖起拉杆箱，一头钻进夜色中。长长的秀发在身后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3

东江市人民医院的会议室里，大家安静地坐在圆桌的周围。

王院长清了清嗓子：“好，大家都到齐了。下面我先简单地介绍了这次武汉疫情情况。武汉封城，说明事态已经严重。封城，是钟南山院士提出来的控制疫情蔓延的最有效的方法。可是有人却在武汉封城后逃离出来。今晚把大家紧急地召集过来，就是因为有一批东江商人的孩子正在从武汉往回赶，而他们中间有几个现在已经发烧。下面请李主任简单介绍这次突发事件的全过程。”

随着李主任的叙述，38个孩子从挺进武汉到逃离武汉的画面渐渐地在白梅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东江市有一批来自武汉的商户。宜居宜业宜游的东江环境，吸引这批武汉人长期在这儿打拼，在这儿置业买房、娶妻生子；东江名列全省前茅的教育教学成绩又吸引着这批富商把孩子留在这里就读。

期末考试一结束，这些孩子像出笼的小鸟，纷纷回到武汉，名为早点与爷爷奶奶团聚，实为远离父母的唠叨，找寻自己的自由。他们带上爹妈给的钱，坐高铁、乘飞机，优哉游哉；他们又用这些钱，约同学、找朋友，到高价野味饭店聚会、猎奇，品尝网上疯传的“美食”：清蒸竹鼠蝠寿汤，油炸蜈蚣铁板烫，火烤狸猫活幼鼠，蝎子蜘蛛也敢尝。

元月22日，钟南山院士提出封城建议，以防疫情扩散。当时，并没有引起武汉政府的重视，却引起了这批在东江打拼多年、信息灵通的商人的关注。38个家长自发建了一个群，商议这件事。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雇了一辆大巴送孩子来东江。大巴终于赶在了第二天凌晨时分，悄悄地出了城。

上车不久，一个男生对身边同学说自己畏寒。司机走过来用手一摸，果然烧得厉害。司机立即把消息发在家长群里。家长们慌了，要求司机把发烧男孩隔离到最后一排去。可是，没过多久，车到服务区，又遇到拦车检查。候检的车辆排成一条长龙。时间显得特别漫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把发烧男孩悄悄转移到行李舱下面，才安全躲过了检查。

没多久，司机又向家长报告：第二个孩子发烧了。家长们惊慌失措起来。有位家长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打电话告诉他在市卫健委工作的一个朋友，咨询应对策略。就这样，才惊动了东江市政府。

李主任刚说完，王院长站起来说：“ 从现在起，我们这些从各科室抽调出来的精英人员，分为两组：李主任带领以下十五位同志，准备隔离房，这是名单；其他同志和我一起带救护车跟着武警同志去东江路口拦截大巴。禁止这些孩子与家人接触。另外，凡是被安排在隔离房的同志，疫情结束前，不得离开岗位。阻止疫情蔓延，是我们医务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辛苦大家了！”

4

从隔离区来到值班室，白梅感觉肚子给她提意见了。她拿出一盒方便面，刚准备倒进开水，李主任打电话叫她到小办公室去一下。

小办公室里，长条形的会议桌上放着六道菜，十六个全副武装的人围坐在一起。李主任说：“今年这个除夕太特别了。刚才孩子他爸送这几个菜来，说我没来得及吃年夜饭。他把一桌年夜饭一分为二，送我半桌。好，现在我们就以茶代酒，为武汉加油！祝我们平安！干杯！”

此时，外面的鞭炮“噼啪、噼啪”地响了起来，单调无力、缺少生气。忽然，“一喔——一喔——一喔”，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了。

“准备战斗！”李主任首先放下筷子。

“等一下！吴姐，帮我把长发剪掉！”白梅说。

“吴姐，也请你帮我把长发剪掉！”护士小张说。

“咔嚓”、“咔嚓”、“咔嚓”……漂亮飘逸的长发都变成了整齐划一的短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