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选登分享全椒作家滕公道的作品《年 关》。
年 关
滕公道
我出生在全椒西北山区的那片红色土地,与共和国改革开改同岁。上小学时,每年清明祭扫烈士墓就会有老红军给小伙伴们讲战争年代的故事。老红军讲着讲着我就热血就沸腾了起来,老红军的慷慨激昂随着水汽氤氲成一幅幅硝烟弥漫的四维光影浮现在我的眼前。伙伴们的小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我的少年时代,生活资料相当匮乏。那是的我总是盼着一年一年早早过年。过年了,要比平时更能满足自己的口欲。记得父亲说过,年三十爷爷攒足了劲才买了两斤猪肉,上了桌才尝出来是老母猪肉。父亲还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为了能活下去挖野菜、剥树皮,也没有人打过野生动物的注意。
2020,爱您爱您。多么亲和的词。遇上好时代,物质资源的极大丰富,精神食粮不断得到满足。武汉爆发了新型冠状病毒,并且人传染人极其可怕的公共卫生事件。传染源是野生动物。是人类缺乏敬畏之心?还是贪嗔痴蒙蔽了智慧的双眼?一月二十三日武汉封城。钟南山院士呼吁全社会,没有特殊情况不外出,更不能前往人口聚集场所。
我喜爱文学和书法,职业习惯造就我超强的宅能力。看着一批又一批的白衣战士逆行而上。我的定力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有一股冲锋陷阵的冲动破冠而出。为无用武之地而如卧针毡。“星火燎原”志愿服务队铁肩担道义。号召队员在抗击疫情的攻坚时期参加全椒高铁站、全椒西高速路口防疫检测查验工作。一声号令,队员们摩拳擦掌。一月三十日我第一个递交了请战书。爱人反对我上一线。延长假期就是防止人口扎堆,防止扩大传染面,你上了一线假如病毒潜伏在你身上,你的工作对象是群体学生,你想过没有?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天蜗居等于前功尽弃。孩子们为延长假期欢呼雀跃,就像我们小时候盼着过年一样。一个群体无知地认为岁月静好,却不知另一个群体正在为他负重而倍受煎熬。爸爸是党员,非常时期一线缺人,都不上战场谁来阻止病毒肆意蔓延。网上说了,做好个人防护还是比较安全的。上大学的女儿为我解了围。
执拗不过,爱人一再叮嘱我穿好防护服,消毒要彻底……
全椒高铁站等候测量体温的队伍还算规整。刚下车的旅客,由于车厢内空调温度高,抑或是旅客拿着沉重的行李爬地人行下通道产生的热量来不及散掉,导致少部分旅客没能顺利通过红外测温仪出站。被测温仪挽留下来的旅客胡乱地站在一边凉凉,他们脸上都敷着一层厚厚祈愿,希望下一轮顺利通过。下一趟车也进站了,出站口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测温仪就是执着地关照着一位黄姓乘客。我让他脱了帽子再量,体温仍然居高不下。他再一次退回去,这么一个不经意的无奈转身,就这一瞬,黄姓乘客后面原本整齐的队伍炸开了锅,不少旅客顾不上手中笨重的拉杆箱,干脆撒手闪开,任其横七竖八地爱躺哪躺哪。黄姓乘客已然成了这个不规整圆形的圆心,他开始慢条斯理的解释,已经语无伦次了,就算借他一身嘴巴也难以澄清。人群里不晓得哪个厉声喊道,别把口罩挂在一只耳朵上。他的脸是旅客聚焦的点,由白里透红变得通红,额头渗出亮晶晶的汗。还有几位旅客异口同声,赶紧站到墙角边里去,这语气怎么嚼都觉得有火药味。其他的旅客下意识地捏了捏口罩上端边缘的铁条。黄姓乘客把外套脱了下来,狠命地掼在自己那堆没人敢招惹的行李包上。奇了怪了,上车前明明测的正常呀!他自言自语的话多了起来。也许是为了更好地便于沟通,他的口罩不知什么时候又立了起来,再次被那几位旅客盯着又横了上去。你说话,没了这块小盾牌,周围的人全被你覆盖了。其他检测正常的旅客拉着行李逃也似地跑开了。黄姓乘客的咬肌僵了,一声不吭地蹲在角落里,或是有点儿冷他抓起外套披在身上。我走过去,等会再用体温表测一下,还是降不下来拨120送医了,这是为了你和你的家庭好,更是对社会负责。他的脸上有点苍白,眼珠儿不如之前机灵了。来到临时搭建的体温留观室,我把消了毒的体温表递给他,他捋上衣准备将体温表送至腋下时,突然欣喜地尖声叫了起来,我多混呀!在车厢里,我贴了块暖宝宝在腹部的内衣里。
高速路口的大夜班,设卡检测司乘人员的体温。凌晨两点左右是一天中最寒冷,最瞌睡的时段。我和队员们站在马路上,凛冽的北风,零下五摄氏度的低温,柏油路面结了薄薄的冰凌,脚底针扎一样刺痛。战友们不间歇地跺着脚,一定要把两条腿的知觉留住。即便到板房里稍作修整也不敢放心地打盹,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能受凉感冒,后续的任务还得继续扛着。年老的和体质不符合条件的队员即使写了请战书,也一次又一次被劝退。少上一个人就少一份风险。仅有的几位女战友,白班就拜托给她们了。她们晚上还要和领导们一起熬制姜汤,深更半夜把姜汤和一些物资送到战友手上。一再叮嘱,晚上视线不好一定要穿上荧光背心,切记,切记。冒着香气的姜汤暖人。战友们困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喝了姜汤后到马路牙子边去跳“踢踏舞”。保持旺盛的精力去对抗瞌睡虫。战友们喜欢这样互相逗笑相互取暖。
看日出的感觉真好。穿过黎明前的黑暗,四周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东方从泛起了鱼肚白到淡淡的红,太阳负着重担,艰难地跳出地平线,总是把第一缕光辉洒向早起的人。黑暗里挣扎了太久的人,阳光会赐予他新的力量。
早八点,战友接班。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家门,爱人正在给岳母视频拜年。爱人急忙将我拦在门外,要我把“战袍”脱下来挂在门厅,鞋子摆在门外。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岳父和大舅子相继离世对岳母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近几年,我两口子都在广西省宁明县陪岳母过春节。我在全椒生活了几十年,十万大山里的饮食习惯和语言犹如异域风情。我跟爱人学讲壮语,如同呀呀学语一样尴尬。在广西的日子里爱人就成了我的贴身翻译。有时候,岳母想撇开“翻译”和我直接交流,她一字一顿地模仿着全椒方言,他那艰难的程度,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伟大母性的使然。
老妈,新年好!我拿着手机。
岳母的核桃纹如同延时拍摄一样铺展开来。爱人把我们这里的防疫情况和我参加志愿服务的事都和她聊了。爱人告诉我,岳母的村庄也被封了。爱人还告诉我,岳母要给我唱支山歌。我知道,这是壮族人最盛大祝福礼节。虽然我两眼充满血丝,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岳母唱着唱着突然停了下来,哽咽了两次,略微调整了一下又接着唱下去……我拼命地睁大眼睛,努力让眼眶的容量变得更大些,争取不让眼泪滑落下来,我强求自己脸上堆着笑。壮族和汉族过年的习俗大不相同,但今年共克时艰。后来,爱人又告诉我,岳母夸我是英雄。
解放战争时期,有一天,一位地下交通员迷了路跌跌撞撞进了咱们村,还受了轻伤,他请求村民送他出山。只有我爷爷站了出来,将这位共产党员成功送出了出去。非要说“英雄”我只有这么一点牵绊。
正月十七是我的生日。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送上一份特殊的礼物。不聚会,没蛋糕和蜡烛,坚守岗位。让这个“年”顺利过“关”。待到春花烂漫时,一切都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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